◎“晚安。”◎

浮生花內的記憶不是自人物出生開始的, 而是從某一事件的開端片段式跳躍至結尾。

謝淩首先夢到的是謝歲。

事件的開始很簡單，甚至一句話便能概括：

青虛六年，仙後謝歲一次外出時, 偶然得知其子微生此後命運——逝於青虛二百九十四年冬。

太子微生於青虛初年出生，如若逝於青虛二百九十四, 便意味著在千年為計的上界, 他只能活至二百九十四歲。

那時的微生，即使已冊封為太子, 卻仍舊是個堪堪六歲的半大孩童。

嬰兒肥的臉頰肉嘟嘟，一雙葡萄般的眼眸水潤潤，平日裏溫和有禮，端著一副小大人模樣，撲到謝歲懷中喚著“娘親”時，卻能把人心都萌化了。

謝歲不滿微生歲數如此短暫, 前往各地尋求解法，妄圖更改微生死期。

但忙忙碌碌幾十年, 一切還是回到了原點。

——微生註定於青虛二百九十四年死去，這一事實不可更改。

於是，謝歲選擇了另一條路。

——覆活。

既然她的孩子註定死去, 那她在他死後, 幫他再度覆活, 便可避免他那註定消逝的命運。

但死而覆生一事，有違天理。

即便謝歲已至半神，也不可逆天而行。

不論謝歲如何努力, 最終結果都在赤裸裸地朝她揭示著一個事實：

她耗費無數精力尋求的覆活之術, 實際並不存在。

得知這一事實的謝歲, 在宮中枯坐一夜, 第二日清晨，她再度選擇了第三條道路。

——假死。

她選擇創造一道瀕死之時可使用的術法，幫助微生留下神魂。

可此類近乎於“偷天換日”之術法，不是那樣容易便可創造出來的。

於是，謝歲選擇下凡歷劫，尋求轉機。

之後，便是青虛六十年的震驚整個修仙界的鬼魅界破了。

想要尋求轉機的謝歲，遇見與天道有關的鬼魅界破損一事，便想要借此，求得微生的一線生機。

她選擇封印鬼魅界，借此與天道達成一筆交易。

一筆改變她如今困局的交易。

而顯然，她得到了她想要的。

青虛六十五年，謝歲由於飛升時，所受雷劫威壓過大，被披散靈體，以致飛升失敗。

她只得暫停歷劫，匆忙回歸本體。

雷劫威壓增大為謝歲封印鬼魅界所施加於身的因果，謝歲冥冥之中知曉這件因果，但還是選擇硬抗雷劫。

謝歲並非自信自己能夠通過，而是因為她不在乎。

交易已經達成，此次下凡歷劫的最終結果，對她來說，便也不再重要了。

飄渺華麗的仙宮內，回歸本體的一瞬間，謝歲得到了她想要的天道嘉獎——測算天機。

以她許下的願望與選擇的大致路徑為目標，天道給了她一條能夠走下去的路。

一條能救她孩子微生的路。

於是，謝歲依照那條路，身體將將恢覆，便把封印鬼魅之法寫於卷軸之上，傳遞至下界，並要求藏書閣妥善保管。

閉關十年，消耗一半心頭血創造出可保存神魂，與長生果外表相似的丹珠秘術，並把秘術仔細教與太子微生。

在華亭山棧道處，距離崖底浮生花不遠處，設下陣法，以便尋跡來此的謝家後人可尋見崖下的浮生花……

謝歲不知微生是因何而死，便也不敢把微生再度活命的機會交於他人。

她能信任的唯有公平交易的天道。

因此，她沿著那條存有一線生機的路一直走到了盡頭。

最終依照其上之法，於青虛兩百年舊傷覆發時，死於華亭山山頂，並在族中留下“如非必要，無需來至此地”的遺言。

她死前吐出的鮮血化為浮生花，借由提前設下的術法，與丹珠秘術下半卷一起保存於早已打造完畢的玉盒之中。

自青虛六十五年，謝歲得知那條存有一線生機的模糊道路以來，一路忙忙碌碌至青虛兩百年死去。

她沒有行差踏錯一步。

謝歲完全依照著那條道路的指引，只為改變其子微生死於青虛二百九十四年這一既定命運。

但即便做了這樣多的事情，微生是否能夠再度延續生命，主動權也不存在於謝歲手中。

她只能在往後的關鍵節點，借由她活著時留下的一些東西，盡力改變原地的事件走向。

未來，她始終未曾知曉，也再也見不到了。

她把能做的都做了。

便也死而無憾了。

……

有關於謝歲的夢境做完，謝淩中途醒過一次。

腦中畫面紛雜，謝淩還沈浸在謝歲死前的情感餘韻中，表情有些呆滯。

轉過頭，望見緊閉的窗戶，謝淩起身，打開窗，想著吹吹夜風，透一透氣。

只是，窗扇剛被她拉開，便見院中一道身影背對著她，安靜坐於臺階之上，仰頭不知在看些什麽。

聽到窗扇活動發出的細微“咯吱”聲響，那人轉過頭，對上窗邊謝淩的目光。

“姐姐？”玄惑小聲道。

謝淩朝玄惑笑了笑：“不睡覺嗎？”

“睡不著。”

玄惑起身，站到謝淩窗邊，順道側了側身，找了個擋不住夜風的姿勢。

謝淩胳膊撐在窗欄上，看了一眼夜空中的淡黃圓月，“睡不著，看月亮？”

玄惑應了一聲，“姐姐怎麽醒了？”

“夢醒了，我就醒了。”謝淩撐著一只手，另一只手輕輕撈了縷玄惑的身後墨發至手中玩著，“今晚是圓月，還挺好看的。”

玄惑瞥了眼謝淩手中的頭發，移開視線，盡力轉移註意力道：“……姐姐之前不是說，不喜歡圓月嗎？”

“我什麽時候說……哦，寒霜殿屋頂和你喝酒時說的。”

謝淩手中轉了轉頭發，輕笑道，“騙你的。”

“騙……我的？”玄惑詫異。

謝淩那時說的一本正經，玄惑沒想到居然是騙他的。

“嗯。騙你的。”

玄惑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，極大愉悅到了謝淩。

她微瞇著眼笑了下，“殘月圓月我都挺喜歡的。”

玄惑：“那為什麽……”

“因為想裝得高雅一點……”

謝淩實話實說。

“那時感覺玄惑似乎挺喜歡我那一本正經的模樣的，便裝得高雅一點，在身為魔君的玄惑心中，留下一個與世人普遍印象中的仙子更貼近的形象，增加說服你讓我和阿寒回到仙界的幾率。”

“正巧那晚是殘月，便在心中多次暗示，我喜歡殘月。”

然後，在心裏想著想著，謝淩還真把自己給說信了。

於是，文縐縐的幾句話後，她還順道聯系回憶上了她在下界尋找四季石的日子。

頓時表達出的情感更加真摯了。

“不過，那天晚上的月亮真的挺標準，挺好看的。我是真心覺得那確實是個標準殘月。”謝淩補充一句。

玄惑聽後，沈默半響。

“……被震驚到了？”

謝淩側過頭，看著玄惑有些緊繃的神情，笑道。

“沒想到我是這樣的人？”

“不……”

玄惑轉頭對上謝淩視線，認真道，“我在想，原來，姐姐那時這樣不安。”

謝淩微怔，失笑：“都過去了，玄惑的關註點歪了。”

“你的關註點不應該放在我騙你這件事上嗎？”

玄惑欲言又止：“可是，姐姐你才說的……”

謝淩：“？”

玄惑無辜重覆道：“都過去了。”

謝淩一楞，噗嗤一笑：“學以致用？用得挺好的。”

“沒……”

玄惑真不在乎那件事。

謝淩也知道玄惑不在乎，但她就是想逗一逗他。

如今逗完了，倒是把自己忍不住給逗笑了。

笑了一會兒，指尖把玩了片刻玄惑手感極好的墨發，謝淩心滿意足，遲緩地眨了眨眼。

“困了？”玄惑察覺到謝淩的動作。

“還行……回去接著做夢了。”

謝淩直起身，看著站在窗前的玄惑，有些好笑，“玄惑要是覺得無趣，可以把長生叫醒陪你玩的。”

長生精力旺盛，休息一個時辰精力便能恢覆大半，在院中隨手設個隔音陣法也不會打擾到其他人。

玄惑搖了搖頭：“讓它睡吧。”

謝淩動作一頓，定定看了玄惑一眼，面上笑意漸深。

“那我去睡了。”謝淩擺了擺手，“晚安。”

玄惑淺笑：“晚安。”

遲疑片刻後，他又加了一句：“……做個好夢。”

接下來的夢境估計不會太好，但謝淩還是應了一聲，笑道：“借你吉言。”

……

回到床上躺下，果不其然，公主微白的記憶開始在謝淩腦中顯現。

這次的畫面開端，是青虛二百九十九年的初夏，微白下凡渡情劫。

同一時間，魔將蒼淵重傷落入凡間。

兩人於奈林城內，相識，相愛，私定終身。

微白個性溫和，說話慢條斯理，輕聲細語。

蒼淵則熱情風趣，樂觀開朗。

兩人雖個性迥異，卻是一對恩愛夫妻。

即便兩人身份相繼為對方所知，也並未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。

身份揭露後不久，蒼淵便不打算回魔界了。

他想與微白在奈林城內生活，亦或者跟隨微白去往仙界。

但時任仙帝的微陌，與微白關系較為疏淡，微白不打算帶蒼淵回到仙宮，打算與蒼淵居於奈林城中，亦或待情劫結束後，與他一起前往各處游歷。

兩人計劃好了一切，只是，他們在剛準備去往下一處明溪城時，微白懷孕了。

蒼淵很開心。

每天都給微白帶回各類補品和各種新奇小玩意。

但微白還是有些郁郁寡歡。

於是，蒼淵每天醒來第一件事，便是想今天該如何逗微白開心。

他想啊想，終於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。

那時，他們剛私定終身不久，蒼淵告訴微白，說他想去提親，想迎娶微白。

但微白卻告訴蒼淵，她對名分不在意，讓蒼淵不必做這些虛禮。

在那之後，蒼淵便沒再提這件事，只是在日常生活中，盡他所能，越發寵愛微白。

可即便不提，蒼淵心裏卻知道，微白說的那些話是騙他的。

作為仙宮裏唯一的公主，微白自小便是被捧在手心裏長大的，平日裏的吃穿用度，衣裳首飾，無一不是最好最精的。

她從小到大都是被嬌寵著的小公主。

蒼淵不想讓微白這樣委屈自己。

他想讓微白風光大嫁。

他想給微白一個驚喜。

於是，他與微白說，他有事要外出三天。

臨走時，蒼淵珍而重之地吻了吻微白額頭，低聲說了一句“等我”。

微白羞澀笑了笑，柔聲回了蒼淵一句“等你”。

兩人就此分別。

離開奈林城，蒼淵回到魔域，與魔君墨劫提起，他想去仙界提親，想用這些年對魔域的貢獻換來魔君對他婚事的支持。

彼時，仙魔兩界雖有摩擦，但都是小範圍的。

因此，蒼淵對於此行很有把握。

果不其然，魔君答應了。

蒼淵立即帶著幾位魔君撥給他的使者和成箱的珠寶法器前往仙界。

他一路上行得很快，想要抓緊時間，在三天內安排好一切。

只用了三個時辰，他便走出魔域，進入了仙界。

然後，死在了半路上。

具體的死因，彼時的微白尚不知曉。

她甚至連死訊都沒有收到。

在蒼淵約定回家的那一天，微白懷著罕見的好心情，清晨便去到院中，把蒼淵給她制作的那把躺椅調整至正對著大門，坐於其上，曬著暖融融的太陽，安靜等待著蒼淵回家。

她等啊等，從清晨等到夜晚，蒼淵還沒有回來。

她想出去找一找，又怕蒼淵回來後瞧不見她。

正猶疑著時，上界的隨從賀穆向微白傳來消息——

魔域魔將蒼淵，暴斃於前往仙界求親半途，魔君墨劫正借由蒼淵之死，發起第二次仙魔大戰。

轟的一聲。

微白腦中一片空白。

那些語句在她眼中變為一個個字詞，她反覆看了幾遍消息，才讀懂其中含義。

微白不明白為什麽蒼淵會突然暴斃，不明白為什麽他會去往仙界，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去求親……更不明白，為什麽蒼淵答應她只外出三天，如今都第三天深夜了，他怎麽還不回來。

怎麽……還不回來？

她坐著等了他一天呢。

不是讓她沒事多活動活動嗎？

不是每天都在她耳邊念叨，讓她要多保持開心嗎？

可她現在不開心了，他怎麽都不來哄哄她？

還有，外出三天欠她的首飾和玩具也沒交給她。

她要生氣了。

明明說好讓她等他的。

怎麽說話不算話。

她不想和他玩捉迷藏。

這游戲……一點……都不好玩。

夜深人靜，月涼如水。

“滴答——滴答——”

幾滴水落至女子精巧鞋面之上。

微白摸了摸臉，觸手一片濕潤。

她楞楞望著手中水漬，半響，突然喘不上氣，開始急劇哽咽，喉間更是湧起一股強烈嘔意。

慢慢蹲下身，微白抱著頭，終於痛哭出聲。

斷斷續續哭了一個月，撫著日漸隆起的腹部，微白重新振作了起來。

她想去尋求蒼淵死因，但她明白，她目前有更要緊的事——把肚子裏的這個小生命好好生下來。

蒼淵不在了，她想把這孩子好好撫養長大。

幾個月後，微白生出了個白白嫩嫩的漂亮男孩。

在沒有回到仙界，不確定蒼淵之死有誰參與的情況下，微白誰也不信任。

她沒有告知任何人這個孩子的存在，獨自撫養他長大。

她喚著他“乖寶寶”，把他抱在懷中輕哄，在窗邊溫暖的陽光下，笑著低下頭，柔聲哼唱著一首首輕柔悠揚的搖籃曲。

寶寶不怎麽哭鬧，很聽話，經常在微白懷中咧著嘴咯咯笑。

這個乖巧的孩子治愈了微白心中，由於蒼淵離世造成的許多創傷。

她很愛他。

想要給他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。

可最終，她和蒼淵一樣，並未信守諾言。

生下孩子一月後，騰出空來的微陌想要抓微白回至上界。

得知這一消息，微白直接回歸本體，帶著隨從賀穆劃破通道來至下界，舍棄自身大部分修為，替這孩子拔除全身靈根，洗凈體內靈髓。

在仙根與魔根中，微白最終選擇了魔根。

她不能讓他修仙。

一旦留下仙根，微陌必定會循著氣息找到這個孩子。

自長兄微生死後，微陌變得越來越瘋了。

屆時，微白不能想象這孩子將會面臨怎樣的下場。

清除靈根後，微白便不剩多少時間了，她得離此地遠一些，保證這孩子的安全。

於是，把孩子交托給信得過的隨從賀穆，托他找戶良善人家給出大筆錢財寄養後，微白不舍吻了吻嬰孩額間，忍著淚留下一句“娘親不久後回來”，便快速轉身離開了。

想要母子團聚，想要保證孩子的安全，微白明白，她必須盡快弄清蒼淵死因。

因此，於明溪城被微陌抓回後，被軟禁於仙宮中的微白開始積極探聽消息。

微陌雖瘋，但微白不認為微陌會無緣無故便要抓她回來。

尤其是在兩族大戰，半數世家不願參與，仙宮騰不出人手征戰的關鍵時期，派出幾十精英，只為讓她回到仙宮，和他這個“好兄長”敘敘舊。

這理由找的著實荒唐。

荒唐到微白恨不能拿面鏡子到微陌面前，讓他好好看看自己是個什麽模樣。

但她不能這樣做。

她不能打草驚蛇。

只能忍著惡心，裝作懵懂無知，與作為事情真相的突破口的微陌虛與委蛇。

終於，在一次微陌外出時，微白找到機會，借著本命法器的隱藏潛入微陌房內，依照多年前微生還在時，與她和微陌玩笑般打趣中所透露出的微陌幾個小習慣，順利翻閱到一些重要信件。

這些信件上書寫的字句，以及其中所提及的東西，皆可作為關鍵證物，令微陌身敗名裂。

微白死死抑制住沖到微陌面前與他拼個你死我活的沖動，準備把信件放入懷中，起身快速離開。

只是，還未等微白有所動作，大門拉開，一臉陰沈的微白便出現在她的眼前。

微白瞳孔驟縮，握著信件僵在了原地。

接下來的場景，開始急劇變化。

微白竭力保持鎮定，率先質問，與微陌大吵一架。

借著吵架，她不著痕跡走出門外，趁著微陌被她戳到痛處，痛苦楞神的片刻，轉身便跑。

冒著本命法器碎裂的風險，微白與賀穆逃出仙宮，一路被追趕至華亭山。

微白別無選擇，只好強行突破華亭陣，進入華亭山內。

山中陣法錯綜覆雜，兩人甩脫追兵，賀穆卻不幸喪失於陣法之中。

只剩微白獨自一人向前走著。

她早已重傷，如今以至強弩之末，不知何時便會與世長辭。

華亭山中一片漆黑，微白不知道她要走去哪裏。

她快要撐不住了。

汗水滑入眼中，令微白眼前出現重影。

恍惚間，她似乎瞧見了蒼淵挺直清瘦的背影。

就如從前兩人無數次的相伴外出一般，他在前方走著，牽著她，時不時回過頭來笑看她一眼，柔聲問著：

“我們嬌嬌走不動啦？”

“要我背嗎？”

微白啞聲：“要……”

話音未落，重影消散。

眼前只餘張牙舞爪的漆黑樹影。

微白呆楞片刻，喉間一哽，嗚咽出聲。

攜著潮濕水汽的疾風吹過她的臉頰，帶來一陣寒涼冷意。

透過模糊淚水，微白定定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，低聲喃喃：“寶寶……”

“寶寶……”

視線逐漸聚焦，微白望向前方，重新邁出步伐。

她說過的。

她和寶寶說過的，娘親不久後就會回來，寶寶還等著她去見他。

她還沒見到過他長大後的樣子。

見到蒼淵後，她都與他形容不出寶寶的模樣。

她好想他們啊，好想再見他們一面。

“哢嚓——”

微白遲緩向前邁步，卻因體力不支重重摔落在地，下一刻，地面陡生裂紋，微白直直向著崖底墜落。

眸中最後一縷光亮消散，微白失神望著天邊那抹淡黃殘月，緩閉上雙眼。

在她閉眼的那一瞬，微白靈體化為點點星光，自外向內逐步蔓延。

微弱星光刺不破濃重黑霧，只能於這一片漆黑中徒勞掙紮。

綻放，雕謝，枯萎，成灰，散落至風中，消失不見。

最終，只餘眼角那滴散發著彩色光芒的晶瑩淚珠，沿著主人軌跡緩緩飄落，觸及堅硬石壁，發芽，抽條，逐漸盛開。

在無盡的黑暗之中，日覆一日，年覆一年，朝著只有故人知曉的方向，持續盛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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